.....民國三年鑄造發行的袁大頭,那清脆的叮噹聲,成為心裡的收藏....

 

兩年前公公走後,婆婆就有清不完的物件。

老先生的衣物沒話講,是要收拾。長袍馬褂棉襖瓜皮帽布靴,一籮籮的古書、京劇戲曲賞析、影帶和他票戲的錄音帶;還有一只古老皮製散發濃濃歷史味的手提箱,一掀開,裡頭的證件照片玩意兒陳年往事,化作翻騰的情緒和記憶,一古腦兒湧上來。

 

 

老先生原本就性格恬澹,沒有太多遺物,一小爿屋子裡,嚴格說起來真要收拾,其實費不了太大工夫。但老太太大半沈浸在這些記憶裡,收收這個,攏攏那個,倏忽兩年過去,近日鐵蛋從她那兒撿了兩枚袁大頭返家,聽說那是大哥小時的玩物;他細心將表面銀垢拭去,然後拋向空中,就為了那叮噹一聲的脆亮響音。


那叮噹聲是他記憶裡的收藏。


鐵蛋從來就是個不戀物的人,他不收藏物品。收藏物品需要熱情,而他對沒有生命的東西缺乏熱度;而我曾經對擁有某些物品懷抱過熱情。


譬如,那一整套法國名設計師Christian Tortu設計的Raynaud餐具。結婚後頭幾年,我的廚藝突飛猛進,約莫到了可以宴賓客的程度,總覺得需要一套餐具來烘托(其實是掩護)我的手藝;後來又增添Hermes的非洲系列,彷彿這樣吃飯比較有味道。有陣子迷上RosenthalVersace的跨界合作,還收藏幾個Gianni Versace生前設計的年度紀年盤。我也曾經熱愛水晶、玻璃和琉璃,很想買的Daum買不起,充滿童趣Kosta Boda是我收藏的大宗,有好幾組造型各異其趣的杯子躺在架子上;跟Kosta Boda結伴的Orrefors水晶杯、燭台和花器也當然沒有錯過。某次到瑞典開會,我硬是不辭辛勞,扛著當地手工玻璃設計師Carlos R Pebaque吹製的大花瓶回來,就為了它擺在我們的玄關桌插上花會很好看。

 

Christian Tortu設計的Raynaud餐具


雖然戀物,但我從以前就深信,物品的價值在於和人產生的記憶,只為東西好看名貴非要不可,買了卻用不上,還不如讓它們放在櫥窗中展示算了。這些杯碗餐具美麗無比,但因為使用伴隨來的割痕小損傷,更美。然而,我每天慣用的還是那些尋常瓷白盤、古樸瓷綠盤,和不甚起眼的杯子;美麗餐具也無法記住宴請的賓客和當時的快樂,反而我用紙張寫下貼在廚櫃裡的宴客菜單,還讓我能偶然回味。


921地震後,雖然我的收藏沒有損傷,但我和鐵蛋將它們一一包好收拾妥當,就此安好存放在櫃子裡。


然後,我就失去收藏任何物品的興趣。


沒有收藏的企圖心之後,逛這些明亮光鮮店舖的興致也隨之消失;反而,在古董店裡磨蹭尋寶,看看這些曾經伴隨前主人們的心愛寶貝,想著它們曾經怎麼被愛著用著,就覺得足夠。前趟去哥本哈根,買了兩個十分便宜的Royal Copenhagen年度小盤,一個1974年的北極熊母子盤當作廚房洗滌碟(被王姐意外撞傷邊緣),一個小美人魚還在想怎麼用最好。沒有非要不可的東西,只有生活而已。


近日,我總想到,我們這不大不小的屋子,結實留存我們過日子的痕跡;然而日後,當我倆離開人世(我總希望我們是一起走的),誰會細細拾綴這些鎖碎細軟,誰會一一去欣賞我們曾擁有的物件和品味,誰又會從中回味溫習我們曾經的生活和記憶?


於是我想,不收藏。要收藏的生活點滴,就寫下來,拍下來,然後放在心底,變成回憶;等到老時,再細細回味這些心底的收藏。


那就夠了。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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